对话 | 杨北辰 X 麻剑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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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麻剑锋:不可调和”展览,魔金石空间将于近期推送”对话”系列专题:将由数位艺术从业者与艺术家麻剑锋进行对话,对其创作展开讨论。

 

麻剑锋:不可调和,2021,展览现场

杨北辰:如果把你在国美和德国求学的两段经历和今天我们看到的麻剑锋的展览呈现的状态做一个连接,你会怎么去描述呢?麻剑锋:在国美壁画系的学习其实很综合,对材料的实践和绘画的基础会比较多。当时的课程有德国的教授过来,包括各个系的教授,比如说有工业设计、平面,当然也包括绘画。后来我去柏林,它带给我的冲击是全面的,包括街道、人的生活方式、学院里的状态。它是更古典的,或者说更强调对艺术的理解。我去德国读大师生其实是非常个人的选择。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是当时我的教授说,他觉得我躺在草地上的时候的状态,就觉得我应该属于这。

如果说之前在国内的学习是一种训练,或者是一种基础性的接触。在柏林的学习是涉及到真的个人创作。它像是打开了一个东西,任何东西我都会去抓取,进入到一种非理性的状态。同时,大家互相交流,不断地去提问题,不断地去了解创作。这种尝试的状态跟我现在的作品面貌和状态是有联系的,它是一个发展中的状态。比如说切割,因为我当时想把切割作为我创作里比较重要的一部分,一个提取的过程,一种表达的方式。

 

杨北辰:你如何看待你作品中的这么在场的、明确的“德国性”?某种程度上这种特性确实是显而易见且让人印象深刻的。

麻剑锋:我记得2019年我去了伦敦2个月,回来之后我又去罗马尼亚、意大利,然后再去柏林。我当时把裤腿提上来,整个状态非常的颓废,就好像是一个很久没有睡过觉的人,突然出现在这个场景里。虽然离开很多年了,但我和这个场景并没有隔阂。这就是柏林给我的体验,这是一个非常自然的状态。无论你是体面还是随意,你都是没有问题的,别人看你的时候也觉得是很正常的。

 

杨北辰:听起来好像只有北京没给你什么刺激。

麻剑锋:北京其实给了我很多生活有很多的刺激。当面对这种社会形态的时候,也颠覆了我很多原有的想法,有些问题你会觉得似乎是无解的。

 

杨北辰:这些东西有反馈到你的创作中吗?

麻剑锋:我记得我那段时间做过一件作品,我当时搭了一个非常临时性的“庙”,非常脆弱。它是具有象征性的,会直接映射到人的心里,不管这个东西有多么临时。

 

杨北辰:它很“适合”你的作品。你的作品也透着一股临时性。

麻剑锋:我觉得临时性它其实体现在很多方面,在我们这个社会层面。

 

杨北辰:是的,大家如今似乎不太去追求永久性的东西。可能很多人谈到你的实践的时候,会谈到那种临时性,基于它某种脆弱与可变的质地。另一方面,其实你的工作很多时候是希望创造某种场景,邀请观众进入其内部,且这个内部绝不是我们这个时代所常见的那种精致的绘画空间。你的工作很多时候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人建造的“教堂”,其中的上帝也是他自己创造出来的,也就是说他的艺术理念甚至信仰所构成的整体世界就在那里。你的工作里面充满了各种你创造出来的可见符号。这些符号应该如何理解?

麻剑锋:符号它可能是一种社会性,就是一种公共性,像是很微小的一个状态。它好像是神圣的,但是它也可以自己在角落里呆着。

杨北辰:所以相对来讲是“自在”的,它既可以是很“崇高”的,也可以很“底层”;可以很“左”,也可以很“右”,但依然呈现为整体。这使得这个工作显得很有趣。此外,我很想听听你对技术的问题的考虑。如果从一个技术性的维度或者视角出发,应该如何进入你的创作呢?因为某种程度上,你的技术使用可能是更难以辨识的。

麻剑锋:我觉得对于技术的理解,可以是好像怎么看画石膏像的技术和画水墨的技术。比如说纸胶带,最初我是抗拒纸胶带的,因为我觉得它实在是太生硬的一个东西了。如果有这种类似机械式的方式的进入的话,它可能会有一种戏剧感出现。涂鸦它其实是有一个固定的形态在的。我后来用到喷漆,就尝试着在纸板上切一个形体出来再喷,我想去看看这个技术跟我的创作会不会有一些关联。

 

杨北辰:对你而言,纸板的质感和布的质感的根本性差异在哪里?

麻剑锋:纸板比较中性,它没有布那么软,但它又没有木头或者是金属原料那么坚固。它可以强,也可以软,它的形态更多变。

 

杨北辰:从绘画的笔触角度来讲,在纸板和布上带给你的身体反馈分别是什么?

麻剑锋:纸板上它更像是一种“草稿”。

 

杨北辰:但这个草稿本身又是最终作品。

麻剑锋:画布我也同时在画,没有停过,但展出不多。我总是觉得没有解决好画布的问题。

一些素描,很多时候是作为画布作品之前的稿件,但我总觉得它是成品。往往在成为一个画布作品之后,里面的很多的活的东西都失去了。我觉得这是一个问题。举个例子,比如早期意大利的作坊要做一个成品,它总要出现一个相对体面一些的状态。线条弯曲的话,你总得要直一点,不能出现槽点,不然甲方会有意见对吧?但是问题是,在艺术里,线条画得直不直,是问题吗?

 

杨北辰:并不是那么重要。你当时采用纸板这样的材料,你的导师给过你什么意见吗?

麻剑锋:他的意见是生命力和最终作品的概念之间的关系。这类作品在很多人看来一种未完成的,或者说一种粗糙的状态。但是他们欣赏这个东西,觉得连接很强。

 

杨北辰:切割对你来讲是什么样的感受?

麻剑锋:我记得最初出现切割是我在用纸板画一面窗户,画出来窗户之后,我总感觉不透气。后来我就把不透气的那部分给切掉了。我想了很久,窗户的玻璃那里应该是透气的,一个很直接的想法。

 

杨北辰:听起来比较简单粗暴。

麻剑锋:非常简单粗暴。这个时候,我的作品和物体的关系有了一点不同。这可能影响了我后来对所谓现成物的理解。就比如在2017年尤伦斯那次展览的作品。你什么感觉?

 

杨北辰:我的直观感受是,这是一个非常有野心的项目的一部分,是艺术家一个庞大计划的开端。因为它是一个被精心布置的现场,而且释放出强烈的舞台感,是既大胆又反映出艺术家对形式的笃定。因为他敢于把自己这部分的创作像舞台一样与周围环境都隔离开来,仿佛它是一个要与其他作品拉开距离与相关性的存在。换句话说,我会觉得这可能是艺术家某种信念,某种对艺术非常本能理解的“翻译”,它直接被翻译成作品,仿佛没有经过过多的外界干扰,或者修辞的修饰。所以我说这是一个对于形式感比较笃定的状态,甚至要做一个铁皮的东西去加强。包括这次魔金石空间的展览也是,虽然有一些平面性的作品,但感觉你更注重的还是要造出一个空间甚至是建筑的感觉。

麻剑锋:我想是路径。我想更多地注重在我的创作路径,或者说一些内部的内容。比如不管是符号、笔触、色彩、还有橱窗,这些路径都服务于这套东西。

 

杨北辰:我觉得你这次的展览和你创作的延续性,在这个时期是很好的。

麻剑锋:你会觉得是延续性。但其实这种延续性会有惯性的危险。

 

杨北辰:我觉得惯性肯定是要对抗的一个东西,但我们谈的连续性恰恰不能被简单地理解成惯性。延续性是说在持续推进的时候,既保留一部分之前的经验,同时又要与它对抗。在这种“向前”的状态中工,肯定不断面临新的问题,甚至旧的经验在这个过程中恰恰转变为新的问题,我觉得这是所有艺术家都要共同面对的。比如画布的问题,我记得很早之前你就说过你从来也没有停止过画布上的工作,只不过你很少拿出来给大家看。我认为你不要仅仅把画布当成一种“斗争”的对象,或者一个没有完全被征服的“领地”。那些没有被完全征服或者开拓出的领地,那些需要你辛勤耕耘甚至冒险的领地,反而有时是更具可能性的。作为艺术家,可能就是回到画布媒介,回到与它的互动当中就好。我觉得你过去几年在材料和形式上的努力与探索,其实大家都看得到,包括今年在泰康的群展,我觉得工作的推进是显而易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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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对谈者

杨北辰,博士,当代艺术与电影研究者,策展人。现任教于中央戏剧学院,他同时是普拉达基金会(Fondazione Prada)“思想委员会”的成员,并担任新世纪当代艺术基金会特约研究员与 《艺术论坛》中文网特约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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